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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二目与常镖头赶了半晚上路,终于回到白家镇,老远就见村子里人影幢幢,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儿。
常镖头拔刀,说道:“里正大人,镇子里有变故。”
白二目大笑,说道:“有啥变故?若来些盗贼,我们一起擒了,送县城去换些赏钱,反倒是天大的好事。常镖头镇定,必是哪家娶了媳妇或者死了亲眷,所以镇子里闹哄哄的。”
原来白家镇内,有两件事最大——白事和红事。谁家要办大事了,只要敲个梆子,在高处大喊几声,区区几十户人,肯定会一个不落下,都去帮忙。原因嘛,倒也很简单,就是平日见不着荤腥,办大事的人,注定会有些酒肉荤食摆上,这种事情,又没人怕人多,就怕大家都不来。
常镖头想想也是,挥了下手,几名镖师就把刀收回鞘内,与白二目紧走了几步,进入镇子。白二目迎面遇见柳大郎,下马扯住,问道:“何事如此热闹?”
柳大郎说:“鬼见愁家娶妻,昨日里正大人不在镇上,故而不知他敲了梆子。这不,一大早,村民们都赶来了。听人说,昨天鬼见愁亲自去县城买回来了两扇猪肉,大伙儿生怕来晚了,吃不上肉。”
白二目大喜,说道:“啊,我回来的正是时候!自古白家镇娶妻,历来都是本官陪侍主客,好歹没有误了鬼大夫家大事。”
柳大郎说:“鬼见愁家的媳妇,也是逃难来的,家人都死光了,没有娘家客人,里正大人应该是坐不得上席了。”
白二目颇觉尴尬,说道:“也罢,下席就下席吧,镇子上有喜事,我这里正不出面总是不对。”
白二目回家,唤了媳妇尉氏,烧了热水,洗脸洗头,换上一领簇新的布衫,问道:“云川和云歌去了哪里?赶紧叫回来,一起去吃酒席。”
尉氏说:“那俩孩子,早跟着一群伙伴去了,说是要看新娘子。那伙儿孩子,我喊他们回来吃早饭,都没一个肯回来,说是留着肚子吃席。”
原来那白家镇,有些人连份子钱都拿不出来,算是穷到极致了。但是,穷地方自有穷地方的办法——谁家有喜事,谁家出席面,去吃饭的人不用带份子钱,等你有喜事的时候,别人空手道个“恭喜”,就可以入席吃饭。圣人说:“礼尚往来。”有事道声“恭喜”,你祝贺我,我祝贺你,不也是礼尚往来吗?
白二目锁了门,催促着尉氏快走,赶到村东鬼见愁家,入内一看,好不热闹!南山书院的孟诟己先生证婚,教授秦姨唱礼,道观的李虚之先生被请为主宾,镇子里打铁的、绣花的、种菜的,全都挤作一团;鬼见愁穿着红衫,被一群人围着起哄,不住的傻笑。
众人见里正大人来了,纷纷起身拱手寒暄;孟诟己清了清嗓子,说道:“差不多了,举礼吧。”
秦姨说:“请新娘子。”
几名村妇,早已被安排好,去隔壁柳大郎家请新媳妇,原来那新媳妇没有娘家,借了柳大郎家的屋子发嫁,鞭炮声响起,众人喧闹着,等着新娘子过来。
终于,新娘子蒙着盖头,在几名村妇的搀扶下,缓缓的走了进来,小孩儿们闹做一团,争着抢糖果和花生,起初还是推搡,后来干脆顶起了牛,七扭八歪,好不热闹。
有一名男孩儿,十二三岁,个子不高,挤不过人家,又眼馋糖果,刚看见一块儿,又被常镖头家的二公子常贵给抢了去。发了狠,呐喊者一头向着常贵撞去,那些小孩儿从小打架斗殴也是习惯了的,常贵又怎会被他撞到?急忙闪避了,却一头把新娘子撞倒在地,连药架子也倒了,尤其是几坛药酒,跌落成一地,把新娘子的吉服污得不成样子。
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,纷纷看向白二目。
白二目脸上发烧,勃然大怒,斥责说:“白云川,你这小子,又来闯祸!滚回家去,跪上一日,下次再胡闹,就把你逐出门去。”
白云川连忙跪地,说道:“请叔父责罚。”
小孩儿们幸灾乐祸的看着白云川,纷纷朝他扮鬼脸。
一名小姑娘,也是十二三岁年纪,说道:“父亲,云川不是有心的,只是馋糖果吃;还没有吃酒席,你让他回去饿肚子吗?就算要罚,也要等他吃了席面,好不容易有回肉吃······”
“给我闭嘴!搅了人家的吉礼,还有脸吃席?”白二目怒气未消。
“你若不让他吃,我也不吃了。云川,我们走,不给父亲丢脸。”小女孩就去搀扶白云川。
白二目更怒,说道:“反了,反了······”
秦姨走过来,扶起白云川,给他拍打着身上的污渍,回头问道:“新娘子,没事吧?”
新娘子说:“没事,只是脚下绊了一下,不干这孩子事。”
秦姨就板了脸,冲着鬼见愁说道:“鬼见愁,你家娘子到底比你要明白事理,你怎么配得上人家的?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汉,媳妇都娶了,还在乎那几枚糖果?连累这孩子受了责骂,糖果还没抢到,连酒席都要被逐了出去;来,我问问你,这孩子来为你娶妻献贺,却被赶了出去,到底是因为丢了里正大人的脸,还是丢了你鬼见愁的脸?”
鬼见愁一脸无辜,白二目却被说的无地自容,众人窃窃私语,说道:“是啊,即便是小孩儿,来了就是客人,哪有喧宾夺主,替主人逐客的道理?”终于捱不下去,拱手说道:“下官对子弟疏于管教,闹出事情来;适才人前教子,却乱了宾主之道,请鬼大夫海涵。”
鬼见愁连忙说:“里正大人客气了,小人疏于计较,招待不周,连累白公子受了惊吓,还望恕罪。”
秦姨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果,塞给白云川,说道:“抢糖果花生,为得是热闹、添些喜庆;并非鬼见愁家吝啬,你可要想明白了。我这里还有两块糖果,你拿去吃吧。”
白云川见了糖果,嘴里咽着唾沫,厚着脸皮接过来,装进口袋里,白云歌连忙扯着他躲开了众目睽睽。
众人连忙帮忙收拾散落的药架子及药囊等物,秦姨转过身去,替新娘子收拾着衣服上的污渍,说道:“虽然不似刚才新鲜,但既得有情郎,又何必计较穿什么衣服举礼?去吧,好好过日子。”
新娘子道了声谢,秦姨亲自引着上前,交给鬼见愁,又站到上首,喊道:“吉时到,举礼!”
“一拜天地!”
“二拜高堂······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