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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基为帝。
这是北梁目前最大的一个地雷,谢安与谢璋,韦氏与谢氏,在“谢籍”的威望压制,和姚玉容的刻意回避下,还算是没有把斗争白热化激烈化,却已经在暗处波诡云涌,一旦引爆,便可能动摇国本。
姚玉容原本是没有打算登基的,她实在没兴趣把自己耗死在上头,也没有兴趣去抢谢璋的皇位,更不打算把自己的性别隐瞒一辈子。
但韦氏若是跳得厉害,总会影响到她的政策,于是被人针对,自然也会反击压制。来来回回,似乎让韦氏越发将她视为了眼中钉,肉中刺。
所以偶尔姚玉容也会思考,将来若是想要抽身而退,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。即便是有着金手指,她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困难,但她也不想就此把自己一生都困在皇城之内。
此刻她盯着这句话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回复道:
(私聊)阮盈盈:你在唆使我篡位吗?
(私聊)卢湛: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。不管你信与不信……但如果我们的交谈无法建立在信任之上,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。我只想问你,你一手将北梁带领到了如今的地步,手段、理论,我几乎闻所未闻,你真的确定谢璋能够将它的变革继续下去?难道你真的那么放心,愿意将它拱手相让?
(私聊)阮盈盈:……你最怕的,还是别人掌权,与我约好的就都不作数了吧?
(私聊)卢湛:的确如此,我只信任你。除了你之外,无论是谢籍还是谢璋,都无法让我放心。
(私聊)卢湛: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。必须是你登基为帝,我们才能达成合作,我只跟你合作。
这似乎是他最为坚持的底线。姚玉容没想到他如此坚决,犹豫了半晌,只能回复道:
(私聊)阮盈盈:我会考虑的。
卢湛没有再回复。
姚玉容犹豫了半晌,转头又向着凤惊蛰发去了消息。
(私聊)阮盈盈:我觉得我可能要登基。
凤惊蛰回的飞快。
(私聊)谢籍:我不在的时候,有人强行要你黄袍加身?
(私聊)阮盈盈:不是,是卢湛。他说如果我登基,他就愿意与我合作,和平合并南秦。
凤惊蛰一愣,下意识的就无法相信。
(私聊)谢籍:怎么可能会有皇帝愿意把自己的国家拱手相让?你小心有诈。
(私聊)阮盈盈:我知道……但如果是卢湛的话……我愿意相信他。
(私聊)谢籍:你相信?如果这是个陷阱呢?
(私聊)阮盈盈:如果是陷阱,让我登基的话……只能是希望韦氏发动政变,导致国内动荡,出现空隙能够乘虚而入吧。但是,如果是真的……我觉得可以一试。
凤惊蛰在潜意识中皱起了眉头。
(私聊)谢籍:既然如此,你打算怎么做?
(私聊)阮盈盈:我得把谢璋带在身边,不能再继续放任他跟着韦氏那群人一起了。
(私聊)谢籍:如果他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呢?
(私聊)阮盈盈:……那就只能换一个了。
(私聊)谢籍:好。如果谢璋不行,你告诉我,我再给你生一个。
姚玉容:……
什么叫再给我生一个?
她当然很快的反应了过来,这是凤惊蛰在告诉她,他可以再制造出一个“谢籍”的儿子,名正言顺的顶替谢璋的位置,但是……这句话的歧义还是让她忍不住感觉一阵好笑。
但目前为止,谢璋仍是最优先的继承人人选。
姚玉容心里对他是有所亏欠的,她杀了他的父亲,然后几乎剥夺了原本该是属于他的一切。
随着他渐渐长大,姚玉容偶尔看着他越来越像谢籍的模样,心中虽然并没有后悔,却也时常会想,当时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?
但沉湎过去毫无意义,如果可以,她是希望能够把这个帝国,交到谢璋手里的。
只是之前姚玉容的目标都是发展国力,做好了与南秦长时间拉锯战的准备。在她一统天下的计划中,五年之内成功都算是短时间了。
所以一时半会,她不可能去考虑移交权力。为了将一切都握在手中,她的确是完全将谢璋排除在了权力中枢之外,避免政权不稳……再说,他如今也才十一岁,本来就应该专心读书。
她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管他,也没有理由强行分开他和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可是现在,长期目标一下子就缩短了……如果卢湛真的愿意为了他的子民,主动让位,那么姚玉容的计划进度,就可以直接缩减一大截。
这样一来,培养继承者这一任务,就有些迫在眉睫了。
姚玉容想了想,决定让谢璋先远离他的母后,以及韦氏家族影响。十一岁的少年,正是三观成型的重要时期,她必须得花时间将他带在身边,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。
她准备带他去西疆,一面算是慰问扶边,一面也是让他近距离的感受一下,科举制度发源地的氛围。
对于掌权者来说,他们不会看不见科举制度的好处。韦氏现在为了拉拢贵族,反对科举,但一旦谢璋上位,他也一样要推行科举。
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。
像是明朝的燕王朱棣,因为削藩而反叛,但自己一坐上皇位,第一件事情也是削藩。
她只需要在这科举这件事情上,和谢璋达成共识,然后以此为基础,达成一系列共识,就完美了。
奉命监国的谢安忽然准备巡视西疆,还要带上唯一的皇子谢璋,韦氏自然极力反对。
若是离开皇城,他们的苦心谋划的计划多半要落空,而谢璋也将“孤身一人”“深陷敌手”,怎么能叫他们不慌张失措?
韦后亲自出面,请谢安一聚,在宴席上,这位母亲脸色苍白的劝说他收回成命,姿态极低,几乎说得上是哀求,仿佛认定了这一撒手,儿子就永远也回不来了。
她强扯出笑容说,毕竟千金之子不坐垂堂,西疆路途遥远,又是穷山恶水的蛮荒之地,更何况谢籍临走之前委派谢安监国,自然应该安守帝都,哪有轻易离开的道理。
可怜天下父母心。
见她如此战战兢兢,姚玉容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她并没有故意吓唬他们的意思,但他们自己脑补害怕成了这样,足以体现出在他们的心里,他们与“谢安”是多么的不共戴天。
姚玉容只能有些无奈的恭恭敬敬道:“叔母说的很有道理。但叔父对璋儿期望极高,这次也是叔父下令,要求璋儿前往西疆巡视。”
这话是个借口,韦后也根本不信。她恨的咬牙,心道,如今一国玉玺都在谢安手中,圣旨简直要多少有多少,旁人也难以分辨真假,她说是谢籍下的令,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?
可谢安这边绝不松口,礼部那边都已经开始准备仪仗了。
在韦氏眼中,这多半就是谢安在趁机断绝他们的后路,此去西疆,谢璋绝对凶多吉少。
就在韦氏差点狗急跳墙,准备铤而走险,再次刺杀谢安的时候,谢璋来了。
这个身处漩涡中心的少年,在进门前,抬头看着那块写着“韦府”的牌匾,看了很久。
这个府邸里的人,为了他做了很多很多事情。
他们说着是为了保护他,是为了他好……却好像从没有人,想过要问问他的想法。
见到韦家家主的时候,谢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。
这是后辈向长辈的行礼,韦家家主有些不敢全受的微微侧身,半避了开来,然后连忙回了一个臣子向君主的回礼……纵然不是太子,皇子也仍然是君主。
待他直起腰来,谢璋便开门见山道:“监国大人找了我。”
他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,随意的称呼谢安为“摩诘哥哥”了。
少年将一卷卷轴从袖中抽出,放在韦家家主面前,平静道:“他给了我这个。”
老人的目光落在卷轴上,沉默了许久。
那会是什么?
谢安交给谢璋,又让谢璋转给他的东西……是警告,是威胁,又或者……干脆就是一张圣旨?
那一瞬间,一种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韦家家主击倒,但他绷紧了身体,僵直了片刻,终于还是鼓起勇气,伸手将它展了开来。
只是扫了一眼,老人就像是被人猛地锤断了脊梁一般,瞳孔扩大,脸色猛地涨红,又倏忽惨白了起来。
“不可能……她怎么会知道!怎么可能……”
他囫囵扫完整张卷轴,原本端坐笔直的脊梁,就蓦的佝偻了起来。他瞪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的又再三确认了一下上面的内容,胸膛剧烈的起伏着,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涛汹涌。
“她……他……”韦家家主有些语无伦次的更换了好几个代词,哪怕在旁人听来,并无不同,可只有他知道这其中意味着怎样的心理交锋……继续对抗“她”?还是放弃所有的计划,就此服从“他”?
老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过了很久,他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屈服的闭了闭眼睛,以“男性”的“他”代称道:“……他想怎样?”
谢璋没有听出这个字眼里蕴含着意义,却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臣服和畏惧。
他不由得想起了,他之前与“谢安”见面时的情形。
那时,她和颜悦色的将卷轴交给他,态度温和的看着他说,“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那卷轴之中,是足以摧毁整个韦氏,且让韦后,甚至谢璋,一起万劫不复的证据。
当然,包括行刺的计划。
那林林种种,事无巨细,仿若就在现场,亲眼所见一般的细腻笔触,叫谢璋一瞬间感到了一种仿佛渗进骨髓之中的颤栗……他的四周,也被人如此严密的监视着吗?
在他无法看见的死角与黑暗处,到底隐藏着多少双眼睛,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?
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姚玉容,然而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,让人捉摸不透。
他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无数个念头……母后说谢安心怀二心,对他不怀好意;外公和舅舅们总是忧心忡忡,告诉他要小心防备;人们都说,谢安会与他争抢皇位……
所以,他们是对手吗?
“他”终于,要对他下手了?
那么他该怎么做?
谢璋感觉自己的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,他想,他要跪下表示顺服,乞求她相信自己对这些事情都一无所知,并未参与吗?
如今“他”比他强势太多了,军权,政务,几乎尽皆在谢安的掌握之中。
他有什么反抗之力?
可是谢璋想的清清楚楚,脊背却一直挺得宛若劲松翠竹。他垂下了眼眸,心乱如麻,紧张慌乱,表面上看起来,却镇静至极。
他是谢籍之子。
他是谢家之子。
即便性命落于旁人之手,也绝做不出那摇尾乞怜的不堪之态。若是“谢安”认定他也参与其中,他的哀求除了丑态毕露,又有什么用处?
若是“谢安”调查的清清楚楚,自然知道他并不知情,那又何必用他解释?
说到最后,最关键的只有一个。
“监国大人,是什么意思?”
姚玉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,她只是继续问道:“你觉得国法,维护的是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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