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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|郁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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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地下城时间, 七天前,1/10闯关口刚刚开启。

    广场成为一锅沸水, 所有人都在往地铁口里冲。

    郁飞却在这时悄悄离开, 尾随一个身影,进入暗巷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披黑斗篷的男人, 脸深深藏在斗篷帽里, 没了广场灯光, 他几乎和黑暗巷子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这身打扮要是扔现实里, 分分钟引人围观, 可地下城里穿什么的都有, 越是暗色系, 越不起眼, 何况今天还是闯关日,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地铁口。

    郁飞不闯关,他的任务就是跟住这个男人。

    对方在暗巷尽头停住, 微微抬头, 看着虚无的半空。

    郁飞躲在转角后,巷子很静,所有对话一字不落传进耳朵。

    “你又去闯关口了?”

    “先帮你筛选一下嘛, 我和你说, 这次有个很有趣的家伙哟。”

    “你每次说有趣,最后都无聊得要死……到时间了,不说了……”

    对话很短,并且是那边先结束了沟通。

    郁飞看得和清楚, 从头到尾,巷底只有斗篷男一个人。

    所以半空应该有一个自己看不见的投屏?就像手臂图案弹出的界面那样?

    但是闯关者的手臂图案里,可不具备通讯设施。

    而且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很奇怪,什么筛选,什么时间到了?

    郁飞思绪飞快,可转来转去都是疑问,等察觉不对,整个人已被阴影笼罩。

    郁飞抬起头,斗篷男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,比他高了大半个头。

    “抓到一只小老鼠。”斗篷男微笑宣布。

    郁飞终于看清了他的脸。

    五官深邃,皮肤冷白,就像夜色下的吸血鬼。

    【跟住他,看他去哪里,但是如果被发现,立刻跑,跑不掉也要跑,绝对不要和他动手!】

    郁飞记得组织的提醒。

    脚下却像生了根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。

    斗篷男微微歪头,一缕发丝滑落到额前。

    郁飞一愣,淡金色的。

    “得摩斯。”斗篷男轻轻吐出三个字,温柔如水。

    郁飞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。

    下一秒忽然心脏抽痛。

    得摩斯看着一霎捂住心口的郁飞,笑容更俊美了,仿佛眼前痛苦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。

    “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些探索者的,不过要有意思的人才行。”得摩斯抓着郁飞的衣领,轻而易举将人提起,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缓缓贴近,“你这种无趣的,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听话,好吗。”

    话音轻轻落下,郁飞心口针扎一样的疼痛骤然加剧。

    那不是单纯的疼,而是掺杂了恐惧、胆怯、退缩、想逃却又逃不掉的,心理性的疼。他的身体还能忍,精神上却已濒临崩溃。

    越来越模糊的视野里,他看见了李展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知道那是幻觉,可这幻觉却惊醒了他痛到麻痹的神经。

    “唰——”

    凛冽刀光迎面而来,带着必死一击的决心。

    得摩斯没料到他还能攻击,偏头躲过,下一秒将人用力甩飞,就像甩一件垃圾。

    郁飞不受控制地飞出去,但心脏难忍的疼却在得摩斯甩开他的一瞬间,消失了。

    他几乎是本能地启动了自己的文具树……

    得摩斯看着他在远处落下,身影没入其他街巷,却没听见预期中摔得粉身碎骨的闷响。

    皱了皱眉,他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。

    然而耳内一直传来恼人的催促——

    【得摩斯,你已偏离责任区域,请立即修正……得摩斯,你已偏离责任区域……】

    “烦。”任性地咕哝一句,得摩斯扯了扯斗篷帽,将脸重新遮进阴影,而后慢慢走回巷底。

    那是一条死巷。

    但他就是在尽头消失了。

    地下城的另一端,郁飞一瘸一拐回到住所。

    他的伤不重,但满脸都是细小擦伤,看着很狼狈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屋所,进门就一张老旧餐桌几把破椅子,黑口罩坐在桌旁,手边一个盛着消毒药水和纱布的浅铁盘。

    郁飞在他对面坐下,先坦白:“我没听你的。”

    黑口罩将铁盘推过去:“料到了。”

    郁飞没动药品,眼带挑衅:“那你料到我能活着回来吗?”

    黑口罩摇头,语气平和:“这不值得骄傲。你能活着回来一次,未必还能有第二次。”

    郁飞知道自己在迁怒,但控制不住,身上的关节每痛一下,斗篷男那张轻蔑的脸就会在脑海里闪过一次,鼓动着他的暴躁。

    “真不知道你的好脾气哪儿来的。”郁飞有时候都怀疑,桌对面带着口罩的男人,文具树就是“心平气和”。

    黑口罩叹口气,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,又无辜又无奈:“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磨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到底是谁?”郁飞紧盯黑口罩的眼睛,“你为什么让我跟踪他?”

    他和黑口罩原本只是去广场看看闯关口的情况,无意中发现了斗篷男,黑口罩当场就让他跟踪,时间太紧,他根本来不及问原因。

    跟踪的时候他只当黑斗篷是闯关者,可在听见他和“另一边”的沟通后,巨大的疑问就把先前的想法都推翻了,更别说斗篷男那可怕的战斗力。

    黑口罩:“你先说你发现了什么?”

    郁飞:“他溜到巷子里和另外一个人联系,我看不见投屏,但感觉上像视频通讯那种,那边的人吐槽他又去闯关口,他说帮对方提前筛选,还说这次闯关者里有个很有趣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哦对,”郁飞抬起头,“他叫得摩斯。”

    黑口罩随意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郁飞忽然反应过来:“你早就知道?”

    黑口罩没什么可隐瞒的:“我们跟踪过他几次,其中有一次也是听见他和其他人隔空通话,对方喊了他名字。”

    郁飞现在知道为什么在广场,黑口罩一眼就认出了黑斗篷,原来不是黑黑相吸:“那前几次你们都跟踪出什么了?”

    黑口罩摇头:“我们只知道他是‘关卡人’,喜欢在每次闯关口开启时,到广场附近转悠,有时候搞搞破坏。”

    “关卡人?”郁飞一时没懂这个神奇分类。

    黑口罩解释:“就是出现在这个闯关世界里,为关卡服务,但又不是闯关者的人。”

    郁飞:“NPC?”

    “不,”黑口罩说,“通常意义上的NPC,应该是前面关卡里那种,即便被闯关者消灭了,下一次还会在关卡里出现,他不会记得谁闯过关,只会在每次遇见闯关者时,重复一样的记忆和行为,就像一堆设定好的的数据体,或者人工智能。”

    “得摩斯不是。”这一点郁飞可以肯定,“他和那边通话的时候,说的是‘这次有个有趣的家伙’,说明他有正常连续的记忆,而且他知道有探索者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郁飞加入的组织叫“发现”,黑口罩是这一组织在地下城的骨干,据黑口罩说,类似的组织还有。

    探索者,便是他们这种企图探明关卡世界真相的人或组织的统称。

    “等等,”郁飞反应过来,此刻才真的震惊,“你是说,这个闯关世界里还有第二类人,真人,他们不闯关,而是代替了NPC,专门替关卡服务?!”

    “是的,”黑口罩郑重点头,“更重要的一点,他们肯定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。”

    郁飞沉默半晌,忽然自言自语:“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些探索者的,不过太愚蠢的,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听话,好吗……”

    黑口罩担心看他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这是得摩斯说过的话,”郁飞现在懂了,“我们在笼子里,他们在笼子外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在旧餐桌对坐一夜。

    地下城没有天亮,只有永远昏黄浑浊的光。

    到黑口罩劝他去睡的时候,郁飞又问了那个问题:“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?”

    黑口罩像每一次那样耐心地答:“让我们一起把真相找出来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2/10水世界,距离“一对一之战”,还剩一天。

    训练室里终于只剩下范佩阳一个。

    起初是唐凛先撤的,在自己的狼影被一个5kg哑铃误撞了之后。

    接着是南歌,以“不制造噪音污染”为由,另开了个训练室,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跑跑步机。

    到最后,坚强如郑落竹也扛不住了。

    他好端端骑着动感单车,一个杠铃片就贴他头皮飞过,轰到了后背的训练室壁上。

    感情上说“不能让魔鬼训练的老板没人陪”,理智上说“他是魔鬼,你给我快他妈跑”。

    郑落竹跑了。

    还一口气跑回了酒店,准备买点小酒小零食,到海景套房里去寻找失落的安全感。

    没成想在购物区里遇见了熟人——孔明灯地下城分部组长,周云徽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们和还乡团约架了?”周云徽趿拉着人字拖过来,背心,短裤,一身海岛休闲风,笑眯眯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。

    地下铁一别,他们再没见过,可这会儿却没有半点生疏。

    郑落竹同样。

    一起闯过关,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一面,又没互相死磕结下什么深仇大恨,还真有点微妙的阶级感情。

    “嗯,一个叫越哥的胖子。”二人走出购物区,在大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,郑落竹把刚买的啤酒分他一罐。

    周云徽直接打开,舒爽地喝一大口:“那可是还乡团在2/10的重点培养对象,你们小心点儿。”

    郑落竹嗅出情报味,立刻追问:“怎么个重点法?”

    “还乡团的水世界分部有四级结构,”周云徽说,“组长——队长——小队长——底层组员。组长就一个,队长三个,小队长六个平均分在三个队长下面,底层组员就是小队长在带。”

    郑落竹:“那胖子是?”

    周云徽:“三个队长之一,如果这一次组长闯关,下一任水世界分部的组长,就会从三个队长里产生,换句话说,你们约架的是下任组长候选人。”

    郑落竹得捋捋。

    如果胖子越哥是组长下面的三个队长之一,那花衬衫就是越哥手下的两个小队长之一。

    嗯,关系清楚了。

    “对了,不是一对一么,你们谁上?”周云徽最好奇这个。

    郑落竹:“我们老板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也是。”周云徽对1/10关底对战提尔时的范佩阳,记忆犹新。

    “唉——”郑落竹忽然重重叹口气。

    周云徽拿啤酒罐碰碰他:“担心你老板了?”

    郑落竹抬起头,满脸人道主义的真挚:“我替花衬衫担心他越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