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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 龙裔辞阙归四海

作者:一帘雪夜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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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至夜,章太后命宫人引成庸至別殿休息。成庸入殿,宫人告辞而去,见一间净室,里面铺设陈卧,一如南海郡之旧舍。

    还有一抹妙曼的倩影,在用心地铺设着被褥。

    那人喃喃道:“公子,我已铺设被褥,请歇息。”言毕吹灯,恭敬的退后两步,关门而去。

    成庸潜在花影里,悄悄推开屋门,躺在床上。大声呼道:“锦儿,我口渴,茶水伺候!”

    锦儿推开门,端着一碗茶水,道:“公子请用茶。”

    成庸沮丧道:“好姐姐,你见了我,为什么不高兴,反而如此淡定?”

    锦儿道:“公子别嘲笑我了。公子半夜讨茶吃,锦儿已经梦见很多次了,醒来公子就不见了,有什么好高兴的?”

    成庸感慨万分,说道:“锦儿,伸出舌头,做个鬼脸给我看。”

    锦儿面无表情,伸出舌头,扮个鬼脸。

    成庸道:“别动,用牙咬一下。”

    锦儿依然面无表情,两排玉齿咬下,疼的身子一颤。

    再转过头来,泪水若山间飞瀑,垂流不止,哽咽道:“公子,你真的回来了?”

    成庸安慰道:“好姐姐,别哭了,明日我给你买千层酥吃。”

    锦儿道:“公子,太后一直盼你回来,让我在这宫里,按照南海郡将军府的铺设,每日为你清扫房间。我以为,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···呜呜呜···”

    成庸道:“好姐姐,别哭了,我这不回来了吗?”

    锦儿道忽然变的哀怨起来,一边捶着成庸的胸膛,一边哭泣着说:“公子,你不知道,我每天都给你铺设被褥,泡你最爱喝的红袍茶;可是,每日早晨起来,推开房门,床是空的,茶是满的,我难受,我失落,我对自己说,你一定会回来,我一定把你的住处收拾的漂漂亮亮的···我盼着,盼着,梦见你回来了,让我泡茶,让我给你打水洗脸,让我给你研墨···可是,梦醒了,什么都没有了···”

    “我生在滇国,流寇逃窜而至的时候,杀了村子的人,洗劫一空,那些人狞笑着朝我逼过来···我想,不如投井算了,这时候你骑马来了,带着几十名骑兵,救下我,给我一块千层酥,那是你的干粮···”

    “我抱住你的马腿,因为我实在没地方去了···你走了,我要么被盗贼侮辱,要么饿死,冻死···你抱我上马,带我走了,去了另一个村镇,救下了另一个女孩,我甚至有些嫉妒,有些愤懑···你带我们回广州,夫人刁难我们,你说我们是向滇人买的婢女···你对我们都很好,虽然喜欢大呼小叫,但我知道,你对我们是真心的,哪怕这种真心,是一种对姐姐的敬重···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自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,还比你大一岁,配不上你这将军府公子,我只愿为你铺一辈子被褥,为你奉一辈子茶,为你擦一辈子脸,求求你,带我走吧!无论在皇宫,还是在田园,我生生世世做你的婢女,离开你,我真的无路可去···”

    呜咽声中,成庸抚其背,默默安抚。良久,说道:“锦儿,这皇宫大院,不属于我,出了这里,我也不知道去哪里···我也不知道我在江湖之中,哪一天会被仇人追杀,哪一天会吃不上饭,哪一天会冻死饿死,相对于外面,这皇宫最安全,你再大几岁,文帝就会放你出宫,按例发放一笔傍身钱,你找个好人嫁了,江湖有缘,我自当会再见到你,喊你一声‘好姐姐’···”

    锦儿擦去泪水,凝视道:“难道,难道,我连给你做一个提鞋的婢女也不配?”

    成庸道:“好姐姐,我已经不是将军府公子,也不是太子,我是一个落魄江湖的人,我不会种田,不会做工,我只能去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贼拼命,砍下他们的脑袋,去官府换一点赏钱···你跟着我,会被我拖累,会被仇人暗算···”

    锦儿又哭着道:“我不管。你累了,我给你做饭;你受伤了,我为你换药;你若是想洗澡,我给你烧热水;你若死了,我替你守陵···求求你,带我走吧。我再也不想在看不见你的日子里,眼巴巴的等你回来;再也不想,一次次在梦中欢笑,再在醒来时流泪,求求你,带我走吧,我真的无处可去了···”

    成庸轻轻的抚其背,良久,说道:“锦儿,我带你走。但丑话说在前面,若是服侍不周,我可随便找个人把你发卖了去!”

    锦儿破涕为笑道:“公子请安歇,锦儿于屋外伺候!”顾不得擦去泪痕,后退两步,扮个鬼脸,轻轻掩上门而去。

    翌日清晨,太后派人来请吃早膳,文帝亦作陪。文帝再四挽留道:“吾弟真的不能留下,陪伴母后?抑或可与我并肩作战,击退胡人,复建汉人清平。”

    成庸道:“我浪迹天涯已久,哥哥如果真心为弟弟好,不要再留我了。”章太后怅然若失,但又颔首道:“昌儿说的也是,若留在建康,纵使彼此无猜忌,但少不得有人借帝嗣之事大做文章,兴乱造次。蒨儿,你并非只是昌儿的哥哥,更是一国的君主,不能太自私了,纵他去吧!”

    文帝道:“如果吾弟执意要去,我且给你个保障。暂且封你为衡阳献王,日后衣食支用,当可无虞。如果吾弟连当哥哥的这点心意都要推辞,那真是枉我们从小到大,十几年的兄弟情意了。”

    成庸跪地,山呼而谢。文帝连忙搀起,成庸又道:“昨日见到锦儿,那婢女服侍我已久,哥哥可否赏赐了去?”文帝听说,呵呵笑道:“不求江山,但索一婢女。婢女乎?弟妹乎?”成庸道:“哥哥再取笑,我可生气了。”文帝又笑了一回,令中官唤锦儿至,章太后亲自嘱托,令其好生服侍公子,又叙了一回话,赠予黄金百两,骏马雕车一架,用罢午膳,洒泪作别。

    文帝亲送出建康,道:“吾弟还说书否?”成庸道:“这是自然,这书才写了半册,待下半册写完,一发说与哥哥听。”文帝道:“那么,我日夜在建康等候,随时可入宫来说与我听。”成庸道:“一定,一定!”

    成庸驾车载锦儿而去,文帝眺望良久,洒泪而回。十余日后,衡阳城守上奏,言献王未就藩,不知去向。文帝叹口气,批曰:“献王之位,累世不废;何日归国,即为藩主,不得有误。”喃喃道:“昌弟,到底留不住你,山高水长,愿再得重逢···”